此情可待成追忆,只是当时已惘然。

分别之后,一种复杂的情愫在心底无声蔓延。那是意犹未尽的幸福感,真实而饱满,却也掺杂着难以言说的惆怅。车厢在城市中穿行,窗外霓虹流转。我清楚地知道,这样的美好或许只能定格为回忆,如同夏夜的萤火,绚烂却短暂。这份清醒令人黯然,却也是我必须面对的真相。

夜深人静,我躺在家中的地板上,陷入一场无声的内耗。思绪如一叶失控的扁舟,在回忆的漩涡中不停打转。为什么明知不可为,心却依然向往?挣扎之际,几段近期读过的话忽然让思绪渐渐明晰:

生命并不只是向外寻取,更需要内向追溯和修补,去探索自我的本心,允许自己做自己,也允许别人做别人。真正的觉醒始于与自己对视的勇气,当我们不再只用他人的尺子丈量生命,历经与自我的反复周旋,那簇来源于“本心”的不灭的火焰,终将照亮独属于自己的山河。我与我周旋久,宁作我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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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时我们把生命定义为记忆的收集,当生命迎来终结,我们所拥有的只是记忆。而死亡则意味着交还和失去所有记忆,和此生此世唯一拥有的东西永远告别。那我们短暂的一生,究竟达成又了留下什么呢?
但是,当我们失去和告别的时候,我们之外的世界其实不受到任何搅动。明月光转,银汉西流,宇宙永远生机无限。那些最美好的事物,比如春花秋月,凉风冬雪,其实不需要我们悉心持有,仔细收藏,它们自然而然地存在在宇宙无尽的流转之中,不会丢失,不会消亡。

或许,我并不需要她的喜欢,也不需要某个特定的结果。那个阳光正好的午后,不会因未来的不确定而减损它的温暖。正如我们不会因花朵终将凋零,就否定它绽放时的美丽。那些真诚的微笑、会心的眼神、敞开心扉的交谈——这些瞬间本身,已具有不可磨灭的价值。让自己成为自己,让她成为她。我们共度的那段时光本身就已足够珍贵,它提醒我,生命中仍存在如此纯粹的美好。我所眷恋的,可能不仅是那个人本身,更是她在我生命中所象征的那份纯真与美好。

如果连最渴望的“结果”都可以放下,那么,我因“未得”而产生的执念与痛苦,其立足之地又在何方?这并非是要否定那份深切的情感,而是开始尝试用一种更宏大的视角来重新安放它。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古老的智慧——那个无法将心爱石子带回家的男孩,他选择让石头留在溪水中,他的放手不是失去,而是将拥有交付给了整条溪流。我与她的故事,或许也应作如是观。让记忆安放在时间里,让自己消融于星空下。当它成为天地流转的一部分,那些不舍与不甘,便渐渐化作月光般的清明。或许我就能稍稍放下心中的不舍与不甘,获得一种尽情尽兴、却无沾无滞的自由。

当“永恒存在”成为一种内心的确据,我们与过往、与万物的关系便悄然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。这种转变,轻柔却有力地将一个更为深邃的命题推至眼前:那么,究竟什么才是“真正的拥有”?当我们不再焦虑于紧握与留存,我们反而能更清晰地审视“拥有”的本质。占有,或许只是时空序列中一个短暂且脆弱的形态;而真正的拥有,却可以发生在一念之间,发生在我们与存在本身达成和解的刹那。它不依赖于物理上的归属,而取决于心灵能否勘破表象的迷雾,触碰到那不朽的真实。我们共享的那段时光,已被镌刻在这个世界的时间轴上,成为某个空间里真实发生的片段。在变化的洪流中,每一个瞬间都在消逝;但在不变的本体里,所有的美好都永恒存在于当下的真实中。我们共度的午后,已成为这“不变”的一部分——它不会被未来的任何可能性玷污或削弱。天地化育万物,各有其收藏之所。那些真正美好的事物,其实无需我们费心收集,便已永恒存在。

最后,以这首改编自李益《喜见外弟又言别》的小诗作结:

秋日别后
万绪如浪涌,语尽夕阳沉。
明日江城道,烟波复几程。